朗園主導的新項目這次評標由外聘專家組成的評標小組初評。專家組對初評有完全決定權。投資方只參與第二輪覆評。覆評中投資方的權重占百分之五十，專家組占百分之五十。

按蕭景年的說法，投資方的百分之五十權重，朗園蘇丹占百分之三十，另外一家公司占百分之十，百盛蕭景年占百分之十。 如果我們這次能入選前三，蘇丹手上的三十顯得格外重要。

老呂顧不得點評他家保姆阿姨做的菜和我做的菜的區別，在飯桌上犀利地指出，朗園蘇丹有意排擠我，這是不公平競爭。晚飯吃得食不知味。

飯後閑聊。老呂對蘇丹這麽做的用意頗為費解。不過，以他的閱歷琢磨出蘇丹的目的在疏遠我而接近蕭景年花了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追根溯源，蕭景年才是蘇丹這麽做的原始目標。面對老呂直言不諱的判定蕭景年低頭不語。

他低頭的剎那，我心一顫。

若說我踏入社會後耳濡目染、親身經歷諸多不公以後，已經溫水煮青蛙一般對這類事漸漸麻木逆來順受。但在他低頭的那一刻，心疼、憤懣、委屈向我席卷而來。他保持那個姿勢的瞬間，久違的抗爭打破麻木。我受點委屈倒不那麽難受，看他跟著受委屈我難受得要死。

老呂斷定，這場你死我亡的戰役才剛開始。

作為這個項目的主創，我已經缺席初評，在第一輪評標中喪失與評委組溝通的最佳機會。這本身就成了第二次評標的劣勢。如果第二輪再缺席，哪怕中標，後續的工作我也沒法很好地掌控全局，或者這個項目上沒辦法和主要投資人順暢地合作，後面整個團隊將為此跟著受累受氣。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最壞的打算是中標後我退出項目。這個案子將再與我無關。好比我生的孩子，給別人抱養了。養得好不好我沒權說。這心裏關我就過不去。說實話我舍不得。

老呂說：“始作俑者是蕭景年。男人惹的事情男人自己去解決。蔣茹你就不要插手了。”

蕭景年跟著說：“我也這麽想。”

蕭景年沒告訴我他打算怎麽做。也許這是男人解決問題的習慣，不告訴你步驟，只告訴你好消息他搞定了。

我也不懂如何跟蕭景年討論蘇丹的問題。這個話題就像老呂說的，我不能插手所以也不能插嘴，讓蕭景年自己去解決。蕭景年遲早要遇到像蘇丹這樣的女人——資歷相當、家世顯赫、品貌不俗，願意為他付出。我們的婚姻才剛剛開始，如果這次他自己不能解決，僥幸過了。萬一下次再出現他依然沒法解決。

綜上所述，我決定在他面前閉口不提蘇丹。我只要做好我能做的那部分。

我還沈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老呂突然問我：“蔣茹，你們公司最近業務狀況怎麽樣？”

我說：“黃睿說好幾個跟進中的項目甲方叫停，無限期推遲。這是有什麽征兆嗎？”

老呂說：“這不是征兆。建築行業的現實目前就是這樣。小蕭，你們那兒的情況怎麽樣？ ”

蕭景年說：“在賣的盤，萎縮很明顯。開發中的項目還算正常，只要能正常付供應商款，沒有太大問題。現在最擔心跟朗園合作的這個項目。項目太大，在流動性趨緊的形勢下，只怕朗園到時候資金周轉有問題。他們要是出了問題，這個項目不得不爛尾。 ”

老呂說：“你不擔心自己的貸款問題？ 最近，我聽好幾個房地產老總說房子賣不動。傳言準備過冬已經變成冬眠了，你還在四處借錢。股權的事情不能等等看嗎？”

蕭景年把股權轉讓的進度一說，老呂立即道：“最後一顆子彈已經射出去，剩下的只能看運氣。你高位接盤百盛就算了，只怕到時接了一個死局。不能熬過這場嚴冬，前期的投入全部打水漂 ，明白嗎？”

蕭景年沈默好一會，才說：“明白。”

蕭景年說明白時，我心裏是不明白的。

朗園新項目最開始是香饃饃，才兩個月變成了燙手山芋。

投這個標我已經騎虎難下，使盡渾身解數蘇丹仍然不松口，難道真要逼我拿離婚證，她圖什麽？

蕭景年拿到股權好像並不是喜事，而是嚴冬下的死局。他送走蕭姨和蕭伯伯，每天早出晚歸。

百盛璞源項目提前拿到一期預售許可證。策劃許久的開盤活動並沒有一炮打響，而是備受冷遇。所有媒體都在叫著全面緊縮，抵抗嚴冬。 房子賣不動，對於大多數企業來說，意味著沒有回款，沒有回款，原計劃的付款計劃就要延後。付款延後，二期、三期、四期開發要延後。沒有回款，意味著拿地的錢付不出去，貸款還不了。

璞源原計劃三月提前到一月開盤，開局不利。以前房子不愁賣，這一次，蕭景年為產銷平衡擔憂。

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整個行業如此。賺錢的時候光鮮亮麗，虧錢的時候關著門含淚賤賣。誰也不能唱衰樓市、誰也不敢唱空樓市。生怕媒體大眾迎風倒，房地產走下坡路。這個行業虛偽、糜爛，而且懦弱。朗園王副總在酒桌上說：“一入地產深似海，十個地產人，十一個亞健康。多出來的那個是地產人家屬。”

對於百盛和整個行業，當前確實是個內憂外患的難關。原來被追捧的房產銷售，每天走街串巷發放宣傳頁勞碌奔波，無論艷陽高照、狂風暴雨、饑腸轆轆，只要客戶一個電話，就得“忘我”地去邀約業主，甚至還要遭到客戶不信任的目光。

不管現實多麽讓人難以接受，它都以最快的速度向你逼近。

我一直相信蕭景年能挺過去。這種信任不需要理由。可惜我不是預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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